幻躯作真我,番向虚空争月明。
偶瞻师眼窥道意,誓入劫海大悲行。
中宵难寐家国事,泪雨无端为谁倾。
一梦未觉人渐老,落花秋水演前因。作者:常愧
掐指一算,学佛竟已有十年之久了。这十年之中,有多少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我从一个稚气少年长成青年,从中学生成为博士生,从国内到了国外。追忆往事,真是如梦如幻。
我算是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小时候跟大多数人一样,认为佛教是迷信。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不那么简单,是从接触气功开始的,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小学时代......
小学大概四年级左右时,爱去父母单位的图书馆看杂志,看到一个武术杂志上介绍了一个气功修法,大概先要意守头顶百会穴,又怎样怎样等等。觉得很好玩,就回家照练。结果当时闭目守窍百会时(黑夜里),见头顶有如闪光灯一般,脑中白光闪烁(不太亮,但很清楚),觉得有点意思,但用意较猛觉得头很疼,练了几次就懒得练了。
上高中时,接触了气功,于是每日都抽点时间练一下,大概一个月后,渐渐有了气感,如丹田发热,穴位跳动等,很舒服。尤其夜里意守前额印堂部位时都看到白光闪烁(不太亮的那种,但很清楚),后来有时坐中前额还可见一紫红色光团(也不太亮),而且淡淡的光晕经常缓缓地如石击水水波荡漾状扩散。有时收功后躺下来还可看见前额有淡淡的白光在缓缓地自动旋转。但因为习惯了,也从不以为异。
后来坐久了,也出现过一些特别的现象。比如有一回打坐,开始看到了一些幻相,后来渐渐觉得身体在不停地变大缩小(而且身体各部位不一定成比例,比如头变大而身缩小等),当然睁开眼睛,看见身体还是那样(虽然感觉在变),但一闭上,就觉得在变大缩小,感觉极其真实,完全就是真的一样。后来那天因害怕而停止了,但睁开眼睛站起来走路时甚至到睡到床上时还是觉得身体在变大缩小,我迫使自己睡着后第二天就好了。
第一次接触佛经文句大概是有一次在《气功与科学》杂志上看到两个佛弟子批驳另一人乱解《金刚经》的文章。虽然当时对一些内容还看不懂,但看到其中引用的几句经文,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等等,觉得非常之美,回味无穷。另一篇经文说来好笑,是从《西游记》上摘下来的,就是《心经》,当时真正是看不明白,但很喜欢,就抄在笔记本上,不时“参悟”一番,还试图用“气功理论”来悟出其中道理,结果当然是一塌糊涂了。那时我的笔记本上还摘录了许多佛家道家的小玩艺儿,如吕洞宾的诗词等,什么“先生笑,飞空一剑,东风犹自天涯”,看得我如醉如痴。后来非要去杭州读书,可能潜意识里也是受了吕大仙的影响。他有一首词,叫《促拍满路花》,我还记得一部分“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茫茫尘世里,独清闲。...一粒刀圭,便成陆地神仙。...任万钉宝带貂婵,富贵欲熏天,黄粱炊未熟,梦惊残。...是非海里,直道作人难。袖手江南去,红萍白蓼,又寻湓浦庐山。”我对这首词喜欢得发疯。但神仙是做不成了,长安也去过了,看来必须“袖手江南去”才能一偿平生志愿。于是不管家人好说歹说,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报了浙江大学。
高三时,还接触了一点所谓“藏密气功”,觉得有意思,于是每日持咒。那时主要是持“六字大明咒”和“绿度母咒”,这两个咒据说是公开的。高考前,我已将其各诵满10多万遍,算是为高考求加持。高考前两天午睡时得一梦,梦见自己象是坐在车中,观赏两边的景色,那景色美极了!有山川湖水,花草等,而且都发着明亮但柔和的光,难以用语言形容。我甚至觉得人间可能是不会有这样美的景色的。后来的高考考得也不错,比清华的分数线还高出二十多分,很轻松地考上了。高考完的暑假,兴致所至,还抄了几卷佛经。
1992年入浙江大学电机系,有时一个人独自诵经持咒,打坐则很少了。杭州风景秀丽,我有时一个人跑到灵隐寺,请几卷佛经,就坐在飞来峰的大石头上读诵起来。大学期间,是我一生中思想转变的最重要时期。我有一阵子,心血来潮加上机缘巧合,还读了一些算命,甚至巫术的书。发现有些事情,经来都是互相关联的,不那么简单,而其中往往有他一定的规律。但最重要的,是杂七杂八地读了一些正经的佛书,尤其那时接触了黄念祖老居士的著作,对我后来的很多知见,影响很大。渐渐亦明白内外道之别,及净土法门之殊胜,对佛教一些基本道理,稍微知道了一点。
后来学佛理稍深入,发现许多世事,尚不可以凡情论。何况佛法一途,极尽幽微之妙。一个简单例子,西医是建立在人体解剖学基础上,中医则是建立在阴阳五行学说及人体经络学说基础上。西医之主流至今不承认中医之科学性,道理很简单,即所谓“无科学依据”,人体经络看不见摸不着,阴阳五行学说更象一种哲学或神说等等。在美国,我的许多同学都有体会,西医有一大特色,即“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比如我眼睛有问题,根子可能出在肝上,可西医里很少有这样的辩证施治,可见其认识事物潜在联系的不足。有些人长期头痛,又查不出器质性病变,西医只有一招,止痛药。中医就不同,这种情况能对证下药。当然,西医有西医的长处,这是另一话题。问题的关键出在人们(这里主要指西方人)的认识上,凡是对所谓科学的,看的见摸的着的东西有一种强烈的执着,有一点“所知障”的味道。其实中医也不是不能验证,只不过验证可能需特殊手段,比如很多打坐的人都能清楚了知经络的存在及气脉的运行。头痛必然有因,即使查不出器质性病变,西医(和目前的科学)就缺少认识这种潜在的,非直接的因果联系。就如同一般人的妄想也无法肯定三世因果一样。科学上常用的那种因果(种瓜得瓜的那种因果)是佛教说的五重因果之一,叫做士用果,另四种因果基本已超出科学研究的范围了。
其实佛教的核心是没有太多宗教色彩的,比如“缘起性空”,比如禅宗。事实上,最高明的科学家也在渐渐接近这条路,比如爱因斯坦说过,“时间和空间是人的一种错觉”,这与佛教说“十方(即空间)三世(即时间)是人妄想所成”恰近相类。其实佛经的很多理论,是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印证的,但首先就不能有太多“西医”似的执着。比如佛经里说“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芥子可纳须弥”,这个是“理”,不可思议吧。其实象中医耳针就是一个好例子,一个耳朵对应人体各个器官,扎耳朵不同部位就可影响全身不同地方,为什么?有点象全息理论,“一滴水就可看见大海”。象有些算命很神的,见到一个人就说你身上哪里(不可能看见的地方)长了一颗痣,很准,人皆以为神。其实不知道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人脸上的痣和身上痣有对应关系,知之不难。这只是这个“理”在“事”上的一点点反映,真正明了乃至证得了,就知道天下事莫非如此,只不过很多事表象上是独立的而已,一般人就“执”上了。中华传统文化里有许多关于“天人合一”的阐述和实践,都是好注脚。但现在中国人不愿意看自己的书,觉得西方的什么都对,都好,更有人恨不得把祖坟都挖掉,真是“至堪浩叹”了。
94年夏天去合肥玩,住在朋友家。曾在月潭庵遇一中年妇女,大概与我朋友也认识,我们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她提起她曾死过两次,其中一次是死了两天半后才活转过来,当时六道轮回等都看到了。她以前信不信佛我不知道,反正活过来之后她是非常虔诚地信佛了。可惜当时我并未细问,也未向她要姓名住址等,现在想来,颇以为憾。另外有一位青年汽车工,为人老实诚恳,平日多持佛号及诸菩萨名号,曾于一夜于梦中见阿弥陀佛,金光晃耀,现在其前。随后虚空中现一镜子状屏幕,其中演出其过去生中事(可能彼亦回忆起来)。据彼云,彼前世再前世均生畜生道中,甚苦云云。
1994年8月于成都昭觉寺清定上师处受方便皈依。算是一个转折点,当时见到定公上师相貌非常慈悲而庄严,真令人心生敬仰。我问了一些问题,还蒙他老人家传授了一个修持的简法。这个简法给了我太多的好处,可以说是世出世间无尽的利益。曾经多次以此法求加持,消除违缘等,无不应验。定公上师已不在了,但他老人家的恩德,我怎能忘怀?愿我生生世世,都能跟随他老人家学法度众生。
智敏上师,是我学法过程中对我恩德最大的一位。1995年春假,我和几位同学来到了位于浙江三门的多宝讲寺。记得到达的那晚,知客僧为我们登记住宿时,感觉这里静得落针可闻,出家师傅9点左右就睡了,我不想睡,就在院子里转了转,看到大殿里微微透出一点灯光,殿前香炉正冒出袅袅的青烟,那种情景,仿佛突然回到了唐朝,我是一个四处参方的禅客,站在一个远离尘嚣的山中古寺,周围万籁俱寂,唯有皓月当空,凉风如水......由于环境不适应,那晚没太睡好。凌晨3,4点时,就听见出家师傅起来做早课。当夜空中传来阵阵悠扬的唱诵声时,听到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我竟然热泪盈眶,不知怎地心中冒起一个念头,“终于回家了!”
第二天中午终于见到了上师(不过那时他老人家还未被授予上师位),他热情地叫侍者拿凳子来给我们坐,我们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大堆问题,上师则从容不迫,一一给出了解答,颇有收获。并让我们随众上殿,还约好了受三皈和传法的时间。
讲寺周围有竹林,其间并有青松挺秀,亭亭如盖。寺后青山巍然,寺前不远有河流过,春天漫山开满杜鹃,煞是好看。多宝讲寺出家法师早上三点半左右上早殿,上午经常是敏公上师讲经和为居士授戒皈依传法的时间。午饭后,一般是上师的会客时间,我们这些居士往往就趁这个时候上楼亲近上师,当面请益。大家济济一堂,有时会把上师那间本就很狭小的屋子挤得水泄不通,大家轮流发问,法师对答如流,气氛很轻松,有时还爆发出笑声。即使有人提出一些很幼稚甚至是很无聊的问题,上师也很耐心地加以解答,而且平易近人,毫无架子。下午常常是分组讨论或自习,或出坡劳动,晚课下午四、五点开始,要修三小时。五点左右寺门就关上了,所有女众全部请出,不准逗留寺内。出家师傅常常颇为忙碌,在一天没有公共修法,学习时,他们还要修完各自的加行,念诵,禅定等内容。这还不算他们各自担当的职务(如知客僧要招待外人等)以及处理个人内务等占去的时间。而敏公上师在每晚僧众睡觉后,犹孜孜不倦地在灯下改作、备课,还要单独修自己的法,每晚睡眠仅四小时左右。
寺里出家众过午不食,一天只吃两顿饭(当然是全素)。吃饭管够,而且味道不错(可能我是太饿了),我常常吃得很多。不过,尽管吃得很多,尽管可能白天还在称赞过午不食的功德,我还是有时晚上溜出寺外到附近小镇买东西吃(惭愧,惭愧)。
那两天我真实感受到出家生活虽然较为清苦单调(以世俗眼光看来),但其实也有非常清净美好的一面。
寺里曾有一猫一狗,由于佛教爱护生命,大家都对它们很好,还喂它们食物,并给它们分别取名“证果”和“忏悔”,可能是希望它们要多忏悔(恶业多才堕畜牲嘛)及早日解脱证果吧。寺里还住着一对松鼠,经常上窜下跳,可爱极了。出家师傅时常往屋顶上扔花生之类的东西给它们吃,它们也从不怕人。我们还参加了一些劳动,如挖竹笋,明昌法师一挖一个,我上去帮忙,一锄头下去,就把笋刨烂了,根本就是帮倒忙,不过明昌法师还是很耐心地教我。
出家师傅们见面打招呼都是一句“阿弥陀佛”,客气之中带着优雅。后来我也学会了,见到出家师傅立即恭敬合掌,念一句“阿弥陀佛”,加之不时对佛像法师礼拜磕头等,久之竟觉傲慢习气有所下降,内心变得柔软诚敬多了。后来想到,这里大概也有一点“行为心理学”的道理吧。比如人的心理固然可以影响行为,而人的行为也可以反过来影响心理。模仿他人之贪欲嗔恨行为动作等,容易引生自身之贪欲嗔恨习气,那么常常模仿清净慈悲之举动,则当然容易引生清净慈悲之心。由此扩展开来,当代社会,从书报影视到日常生活,到处充满了“杀盗淫妄”“贪嗔痴慢”,而人们又争相效仿,以为时髦,则社会之风气,焉能免于经河日下哉!
于是也跟着法师们上殿,听着念诵时那种舒缓柔美而又慈悲悠远的调子,觉得身心都被涤荡了一番,那声音飘荡着,似乎在碰触着心灵最深处的某种东西。由于法本不熟,经常跟不上大家念诵,开始就只是昏天黑地地竭力跟着往前读,很多都来不及看明白。一次忽然间读到一段,“身命动摇犹如水中泡,迅急灭坏必死应思维,死已如影随形黑白业,引起后果决定获不异。如是知已一切诸恶业,细而又细亦复令断离,众善资粮究竟能修成,恒常具足殷勤求加持。”猛然间,内心起大震动,身毛倒竖,泪如雨下。这一段,真是诸佛血泪语啊!即使在七年后的今天,当我行文至此,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发菩提心的一段也让我感动不已。
“信六道九有,恒河沙众生。尽法界有情,皆过现父母。以长劫轮回,当知如演剧。”
“父母生养教,悲流恒无尽。随子生忧喜,慈爱过己身。观今思既往,恩念正等齐。纵使两肩负,何能报万一。”
“母流转三有,正法多不闻。况在地狱中,或堕鬼畜生。盼子作救拔,子自安不闻。虽人头而畜,不如鸦羊等。”
“呜呼师尊三宝大慈悲,父母有情罪障恶业等。不闻正法八难并三途,险恶愁忧无量一切苦。充满有情界及器世间,诸恶果报齐降密如雨。唯愿现今我身皆代受,尽未来际无息无止期。凡我三时善根诸利乐,愿悉无余施供众有情...”
这个世间竟有这样的慈悲,这样的大爱!!!愿意代众生承受所有的苦难,愿意把一切利乐都给众生!!!我再也无法抑制,眼泪如决堤的江河,尽情地奔涌!!!就在那一刻,似乎一切的烦恼,计较,贪着,嗔恨都灰飞烟灭。就在那一刻,似乎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光明和宁静在心中涌现。就在那一刻,似乎人生最精彩的画面在我眼前飞展开来......
最后一天,上午上师专门为我们受了三皈并传法,并做了一些开示,真是收获巨大。午饭后,拜别了上师,离寺庙越来越远,我的心情变得很压抑,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上了回杭州的汽车,我就趴在一个角落里,任泪水流淌。我猛厉忏悔啊!为什么过去有那么多的贪欲,傲慢和嗔心?!我猛厉发愿啊!若有一众生仍在受苦,我誓不取正觉。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努力持戒,学法,供养三宝啊。大概哭了有一小时左右才渐渐停住。我发现,我看世界的眼光,变得从未有过的慈悲和智慧,我说话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清净和柔和,我的心中,仿佛洗去了一层厚厚的尘垢,充满了无可明状的轻安和喜乐,似乎连身体都要融化在空气中了......
此后开始按佛弟子之标准要求自己,每日功课不断,并常修发心,布施等,渐渐体会到一点佛法的真趣和受用所在。此外,我也曾有一些很有趣的经历,梦境和学佛随想等,所谓“梦里说梦”,又何妨说来供大家一笑。
95年春独游普陀山,在去定海轮船上结识一中年比丘,为定海外廽峰寺当家师,当晚即宿于该寺,入夜梦见一山,山色清凉,林木苍翠,不知为何知是天台山,梦境极为清晰,当下清楚知是梦境,以足奋力踢踏,乃出梦。醒后自思,此山在我心内耶?心外耶?若云心外,无有是处;若云心内,心在何处?且于梦中亦有人我之别,内外之辨,亦有山河大地,花草树木,此“人”,“我”,“山河”为一为异?后数数思维,乃xxxxxx此“人”,“我”,“山河”,其实既不在心内,亦不在心外,当体即是我心之全体显现。推而及之,所谓现实世界,也不过如此,所谓“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同体”,皆从此妙明真心所流出耳!后阅《五灯会元》,看至“雪霁辞去”一段,不觉心下微笑。(按:原文为“雪霁辞去,藏门送之,问曰:‘上座寻常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乃指庭下片石曰:‘且道此石在心内?在心外?’师曰:‘在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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