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耶稣问彼得:你爱我比这些更深吗?彼得回答说:是的,你知道我爱你。耶稣又问彼得:你爱我吗?彼得回答说:是的,你知道我爱你。耶稣第三次问彼得:你爱我吗?耶稣三次都问同样的话,彼得就忧愁起来。他说:主啊,你是无所不知的啊,你知道我爱你。
“你知道我爱你。”
我们很多人,其实都跟彼得一样,因为抱着“反正你知道的”想法,所以终生都没有对所爱的人说过一次“我爱你”。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情侣之间,夫妻之间,或者在孩子幼小的时候,可能还会说这句话。但是,对于年迈的父母,或是已然成年的孩子,或是至亲的兄弟姐妹之间,却很难开口说“我爱你”;也很难开口说“你对我很重要,我需要你”之类的话。我们不是不爱,更不是没有爱,而是,我们宁愿用行动去表明,也不肯用话语来表达。
比如,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我母亲因为过惯了独居生活,始终不肯到来和我一起。所以,隔几天,我就要给她打一个电话。有一段时间,她很失落,为了安慰她,我每天早晚打电话跟她闲扯,从南瓜藤扯到黄瓜藤,又从黄瓜藤扯到冬瓜藤。但是,无论如何,我就是无法开口对她说:妈妈,我喜欢你。妈妈,我们都爱你。有一个傍晚,我突然灵机一动,我说:谁谁说,他最喜欢姥姥了。又说,谁谁说,她最喜欢外婆了。这前一个谁谁,自然是我的侄子。这后一个谁谁,自然是我的女儿。母亲一听,就在电话那头眉开眼笑,像个孩子似地问道,真的?他们真的这样说呀?我说,当然真的,谁还骗您不成?您就快快乐乐地活着,等着享您孙子孙女的福吧。母亲就哈哈地笑了,说,好哦好哦,我当然是要享我孙子孙女的福的,我要花我孙子赚的钱,我要穿我孙女买的衣裳。
就在前天深夜,我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她告诉我,她此生最最痛憾的一件事,就是在她弟弟病逝之前,没有亲口对弟弟说“我爱你”。弟弟生病后,她四处奔走,筹钱、寻医,又没日没夜地照顾弟弟,可是,她却一直没能对弟弟说“我爱你”。她很想这么做,却没有做成。她说,有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吞了回去。最后的一个月,弟弟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但意识还是清醒的。那时,她就很想握着弟弟的手,摸着他的头发、前额、耳朵,对他说:BB,我爱你,谢谢你做我弟弟。她还想对他说:对不起,BB,我很抱歉,请原谅我。但是,当她泪流满面地开口时,她说出来的却仍然是:你饿吗?你渴吗?你需要擦身吗?你需要按摩吗?
可是,那个昏睡的人,那个没有多时就要远离的人,在他尚能听见亲人的声音的时候,他最想听的是什么呢?是这一句你饿吗?还是那一句我爱你呢?死亡已经临到,这个在死的痛苦与恐惧中喘息的人,最需要的是身体的某些满足呢?还是一个爱的回答?
另一个朋友,曾经有两年多的时间,在婚变的苦痛中挣扎。她的母亲,自然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了。然而,在那并不算短的两年里,母亲却只会对她说:某某,你回来吃饭吧,我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菜。而她的父亲,则只是沉默,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以致看一眼,都怕触到她的伤口。可是这个时候,我的这个朋友,她最最需要的是什么呢?她最最需要的是安慰,是扶助,是有人默默地走过来,抱住她,对她说:我们爱你,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昨天,和弟通电话。在电话的那头,小弟欢喜地说:姐,给个声音你听。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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