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答问拾珍
老师是否设定您所关怀的层面!如僧教育、信众教育?还是生死事大?
老师所说的制度,是一个佛教大团体的制度,或是一个依附于僧团的制度?又这个制度当由谁来建立?您对这个制度有没有大体的概念?
老师既经常住山,不与外界往来,怎能对时代与佛教的现况,有所了解与掌握?
出家人对于政治──比如说选举──应抱持怎样的态度?
刚才谈到非人的问题,使我想起前一阵子的亚运,据说在乒乓球赛时,竟有灵媒在操作。连在运动场上都会有这种情况,加上现在很多禅功,对初学者而言,还是蛮有吸引力的。不知道老师对此有何看法?或假使碰到信徒问时,该如何回答?
从学院带了六年的书回去,但不知道要怎么看,才能比较扎实而有效?
如何正确的使用修行方法,及判断用功过程的一些现象,并加以取舍或掌握?
有人在出家后,起初不重视戒律的持守;后来却在修定的过程中,现起那些因不学无知而曾犯下的过失,并障碍他在定慧方面的修行。从此以后,他非常重视个人的戒行,同时也积极的劝人如此行持。请问老师对这种现象的看法?
我感到很困扰的:我住在一个以持戒念佛为宗旨的道场(主要为这里没有任何对外的活动,并且常住的一切举措,必以寺众的道业为优先考量。)以我个人不具自修的能力,并且对戒律的内涵与精神,尚有一份求解之心,于是便住进来了。
问:老师是否设定您所关怀的层面!如僧教育、信众教育?还是生死事大?
师:大致而言,我对当今佛教社会的关怀,略有四项:
第一、观念的澄清:其实我觉得不论僧俗,就学佛而言,最重要的是先建立正知见,因为这是一切修行的前提;故在这方面我会比较关心些。因此即使目前已有很多人在办僧教育,或者外面的大型演讲、录音带也很多,但我关怀的是人们在这当中,能真正由此建立正见的到底有多少?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国,传到现在,很多观念其实已鱼目混珠,夹杂了很多中国的民间信仰、民间方术,早已非纯正的佛法。故我们在这种共业下,除非你去看原典,或在修行上有个较明确的体验,否则很难界定什么是正知见。因此,我个人第一重视的是:正见的建立与观念的澄清。
第二、修行的落实:有了正见之后,其次就应该有个干净俐落的方法去修行;而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方法愈来愈多,甚至包括所谓的前世疗法等。在这些琳琅满目的方法中,有些是邪,有些虽不是邪,但效果不大。故如何确认所用者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这是我努力的另个重点。
第三、制度的建立:佛教从印度释迦牟尼佛时代,那种托钵化缘的生活方式,延传到中国慢慢形成所谓丛林制度。以丛林制度是根植于农业社会的基础,故现在进入工商时代后,这些制度又没办法适用了。所以这个时代的出家人,注定要比过去辛苦。因为在此青黄不接的空挡,很多人免不了要颠沛困顿、流离失所,因此怎样为下一代建立一套如法而有用的制度,是当今佛教另个重大的课题。
最后,乃人才的培养:今天很多人都会说:我们要为佛教培养人才!但人才从那里培养起呢?如果观念没办法澄清,修行的方法根本不能落实,或我们的制度还停留在青黄不接的状态下,人心根本不能安,从何去培养人才呢?所以,人才的培养确是非常重要;但也必须在澄清观念、落实修行、建立制度之后,才可能有结果。
所以澄清观念、落实修行、建立制度、培养人才,这四者既是纲要,也是次第。
问:老师所说的制度,是一个佛教大团体的制度,或是一个依附于僧团的制度?又这个制度当由谁来建立?您对这个制度有没有大体的概念?
师:制度当然是以僧团为中心而建立的,因为在家居士基本上是依附于僧团的。至于由谁来建立制度?这就像说戒,从佛制戒到现在已两千五百多年了,其跟现在的时代因缘已有很多不相应!因此就有一些人呼吁我们要自己来订一套新戒,可是由谁来订呢?有这种人吗?谁能代佛制戒呢?
但我觉得这其实不是问题,为什么呢?因这就像在中国,百丈禅师开始建立丛林制度时,还是有很多人不以为然!批评他说:「这既不是大乘,也不是小乘,这算那一门子呢?」但后来为什么它会被广泛的接受呢?其实只为它实用!因能合乎当时的需要,于是就会有一些人慢慢去接受、去实行,而时间久了,竟真变成一种典范。尤其在此既民主又多元化的时代,更不可能规定说:嘿!你们都需听我的。但只要你提出的方法好,就有人愿意接受。
问:这也需要住在僧团里,才有机会提出僧团的制度。
答:有实际的生活经验,当然会比较好。
问:讲话可以比较大声!
答:不!这是两方面的事:一、如果你只是为某个寺庙建立制度,而你又曾住在里面;则因为你比较了解,故所定之制度,才能贴切有效。二、若你不只为某个寺庙,而是为整个佛教,这当然更需要到很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因缘里去参学;如只局限在一个小地方,而要提出一个让大家都合用的制度,大不容易也。
问:老师既经常住山,不与外界往来,怎能对时代与佛教的现况,有所了解与掌握?
答:虽是住山,却也没跟外界完全隔绝。我当然没有花很多时间,去了解佛教目前的状况,因为我从来不跟人家往来,也很少看佛教杂志;但是从耳濡目染所听到的一些讯息,就可归纳出整个社会大致的趋向。事实上有时候,你虽身在其中,却当局者迷。而跳出来之后,稍瞄一下反而更清楚了。
这是我的经验,不只是看佛教,有时我们去买东西,东西愈远你反而看得愈清楚,在一大堆中,你老远就已看到那一个比较出色;但如贴近了,却是看了老半天,还一头雾水。
问:出家人对于政治──比如说选举──应抱持怎样的态度?
答:这个问题,基本上我有两种态度:
第一:刚开始时你不用管,因为凭我们这些小市民、小沙弥,管也管不了,徒浪费时间而已!我们要先努力专精于个人在佛法上的修行,而等慢慢有成就后,那时不是你去管,而是人家来请教你。我们都知道,现在有很多高官、民意代表都会去向当代几位比较有名的大师请教。所以我也不主张出家人直接参与民意代表的竞选,或当什么政务官之类。因为一方面、我们要花很多的时间,投入很多的心力;
二方面、你竞选第一次即使上了,那下一次呢?不知道啊!如果我们更以依附党派而走俏,随党派时起时落间,不但将失去你政治的立场,也将危害到僧众的形象。
所以,我「志为国师」啊!当我们在修学,或在摄众方面慢慢有了威德之后,自然会有人去向你请教。而我们也乐于贡献自己的智慧,为这个社会能变得更祥和、更安定。
我们看看,释迦牟尼佛本人就是王子出身。故在他出家成道后,还有很多国王会去请教他有关政治方面的问题,他虽不妨以他的智慧来帮助这些国王大臣,解决一些他们的困扰,但他还是保持僧众的身份,而不干预政治!所以我想,在我们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好好修行比较确实!等那一天人家请你当国师时,你再出来吧!
问:刚才谈到非人的问题,使我想起前一阵子的亚运,据说在乒乓球赛时,竟有灵媒在操作。连在运动场上都会有这种情况,加上现在很多禅功,对初学者而言,还是蛮有吸引力的。不知道老师对此有何看法?或假使碰到信徒问时,该如何回答?
答:我相信在将来的时代,一方面各式各样的教派会愈来愈多,二方面这种非人干涉的现象也会愈来愈烈。我们且看,最初只牵涉于宗教,后来变成气功,到现在连运动也变成这个样子,过一阵子还将有什么把戏?就不知道了!所以,这个世界鱼目混珠的情形必愈来愈严重。所以对我个人而言,我宁可笨一点,即使如蜗牛学步,也不轻信那些「没有学理根据,却有速效的偏方」。
就像我个人在初学佛时,就蛮有因缘接触到密教。我相信以我的体质本来就相当敏感,如果去学的话,一定比其他人更容易上道;可是我心中一直存在着一个疑惑,到时候你可不知道你现在的境界,到底是你自己修出来的?还是自我暗示成的?甚至是鬼神附身才有的效果?因为没判断的保握,所以我宁可都不要。
现代异教、神鬼为什么会这么流行、猖獗,那是因为愿意像我这般「蜗牛学步」的人愈来愈少了,大家都喜欢吃速食面「俗又大碗」;这种甭风如不能改变的话,我相信非人干扰的现象必愈来愈离奇,甚至不只运动,将来连药物、催眠、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可能。
依我的习性,对新奇而灵验的东西,总抱持着较保守的态度。我还是比较相信渊远流长的经验,已历练过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即使未必那么速效,但总不致有太多料所未及的后遗症。即使是科技产品,如新药或电脑设备,你不要急着去当他们的试验品,对不对?因为它还是个未知哩!我还是等很多人都试验,证明没问题的话,再来使用吧!
问:从学院带了六年的书回去,但不知道要怎么看,才能比较扎实而有效?
答:很多人常问这样的问题:如何在修学佛法、或看书方面,能比较有次第?我以前的回答总是说:「看的时候未必有次第关系;但看完之后,能整理出系统就好了嘛!」但是今天不妨借此因缘,来谈谈我个人的经验。我看书大多是自己摸索的,但什么时候将看那些书?大致有两个原则:
第一:在平日对书籍之类稍有涉猎,例如:我虽未把整部《华严经》《大般若经》全看过,但我已大概知道华严、般若是属于那一类经典。即使是世俗的书,大致也如此。因此不管当看书或在生活中,有些比较深刻的感受,我愿意再深入时,便知道下一步该继续看那一些书。而这能不能画出一条直线呢?绝对不能!因为这种情况就像一棵树,最初皆从根长出来,而后来慢慢有了枝叶;然枝叶既不是直线发展,也不会同步发展。你可能这时偏重于发展某个枝叶,如现在对心理学很有兴趣,你就一直看下去,直看到一个段落后;觉得饱了,可以休息了。于是你又转到其他方面。然因为它还是从这棵树的根本发展出来的,所以不会脱节。由此一方面旁通、涉猎,让我们知道世间大概有那些书,然后又当下明白我现在对什么比较有兴趣,如此便渐渐建立起你个人的体系。
以每个人的因缘不同,故他的次第或体系便将与人有别。因此有很多人蛮草率的就说:「我告诉你!你第一本要看什么,第二本要看什么……」这都不可相信!反而是你可以把现在的感受、心得,告诉一些过来人,然后他才针对你的需要,告诉你现在该往那方面去深入,这才实在些。
其次,我在思想的结构上,有点像织布的型态!这怎么说呢?比如我还在台大念书时,就曾想过:在科技方面,物理学是最重要的基础;就人格来讲,心理学、生理学是根本;然若就社会来讲,经济学又是顶重要的轴心。因此我在选取课题时,就会先把这几个重点先抓住,然后再慢慢去交集、连锁。或就以佛经来讲吧,既中国有所谓八大宗派,且每宗派又各有其最具代表性的经典,那在广博涉猎的原则下,至少这些经论一定得先看。我不会只看净土宗或只看般若经。先能对整个佛教的大体有个大略的了解后,然后再去深入。因此或从禅宗讲到净土宗,或从净土讲到密宗,都可脉胳相接、网状相连、门门相通、味味相投。
在我还没有学佛之前,就有一个素愿:我愿意读世间的好书,只要「言之成理,说之有物」的书,我都愿意去看。所以我既看佛经,也看圣经;然读了这么多类别不同的书,会不会思想混淆呢?不会的!因为我基本的架构蛮宽容的,所以可塞进很多新品而一样整齐。
问:如何正确的使用修行方法,及判断用功过程的一些现象,并加以取舍或掌握?
答:我常讲,修行除了要花时间去用功外,还要花心思去觉照。所以「如何正确的使用修行方法?」将永远不会有定论!但我们一方面要去观察,你当下的状态是什么,二方面又保持开放的态度!这绝不是最好的。于是经由观察、思惟、甚至是实验,才把我们的方法练得更精确、更圆满。
至于「如何作正确的判断与取舍?」这和我们的知见大有关系!最初在农禅寺打禅七时,有的人心得报告得很精彩,于是便有人疑惑道:「那个人是不是开悟了?」当然没有经验的人,是没办法判断何谓开悟;但如有正知见的人,即使不知道什么是开悟?至少能分辨「什么不是开悟!」同样对于打坐过程中的一些现象,如你的知见能掌握得好,就能作比较正确的判断与取舍。
如你这一点都没有保握,那我干脆告诉你:「佛来佛斩,魔来魔斩;一切皆舍,反而是最可靠的。」
问:有人在出家后,起初不重视戒律的持守;后来却在修定的过程中,现起那些因不学无知而曾犯下的过失,并障碍他在定慧方面的修行。从此以后,他非常重视个人的戒行,同时也积极的劝人如此行持。请问老师对这种现象的看法?
答:戒定慧三学,为一切修学的总纲,这本是无可置疑的。然「持戒」又分重精神与重条文的差别。以我的看法,在这个时代,若以律文为圣言量而墨守成规,反将造成心理的困扰与人事的不协调。至于戒的精神,主要为出离心、菩提心与大悲心,这已在我的《文集》中说明。
其次,「现行因不学无知而曾经犯的过失,并障碍他在定慧方面的修行。」以我的看法,除非犯「不可悔的重戒」,否则是不会如此严重的。除非他对持戒的看法,过于偏端,过于以「完美主义」自期,或将微细戒夸大罪过、恶报,而徒自困扰。
故当观于「无常无我、罪性本空」而放下心理之重担。
问:我感到很困扰的:我住在一个以持戒念佛为宗旨的道场(主要为这里没有任何对外的活动,并且常住的一切举措,必以寺众的道业为优先考量。)以我个人不具自修的能力,并且对戒律的内涵与精神,尚有一份求解之心,于是便住进来了。
我在生活作息、与常住众的相处上,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主要的困扰还是来自思想理念与修持方法的差异。在修持方法上,我习惯于数息,也喜欢参话头(虽然也曾自作聪明的尝试过其他方法,但最后还是会回来的!我反省主要的原因,除了打三次禅七,都是参话头的因缘外,更因如我有了疑问,可方便得到指导的,也是参话头。)
打这禅七后,直到回到常住才觉察到受用之处,心中平静、稳定的觉受有了增长。因这次的话头,确是我想探究明白的问题,所以比较能把话头含在心里清楚的看着,同时偶尔还能假戏真作的捻出一点疑的味道来。只是回来之后,常住的共修必需念佛,为了大家重视开口念佛,我便不好与众不同。(为了共住的和谐,我不会划清界限、大声疾呼:「我要参话头!」)故当念着佛时,我还会尝试着看住自己的话头;但头上安头,十分辛苦。至于其他时间,十分零碎。我该如何安于这种情况,而又可以持续地用自己的功呢?
答:参禅的要点,在于保持疑情;而非只反复地抓着「问题」。因此在佛号的当下,还要勉强去抓住「问题」,非但没有必要,且只让自己徒为辛苦与烦恼而已。你倒不如在佛号的当下,就唯把祂当「摄心」的方便,或口诵、或心念;或耳听、或心听。一方面专注佛号,一方面返照妄念。待心渐定后,或再提一下疑情;或待心更定后,让它自然涌现,则可事半而功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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