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也是一种修行
多数人的一生,大多是求善巧、求聪明的。无论世间之生活环境,抑或是人生之生存哲理,大抵是以此影响或引导人群的。人无巧难以立,心不聪难以明,似乎已是多数人的一大基本信条了。相对而言,“拙”在现今社会几乎已成为“笨”的代名词了。“讷口拙言无巧便”似乎就不是一个聪明人了。因而,学不得巧的“拙人”常会自暴自弃,认为自己out了,将自己视为无用之人。
可是,世间偏偏如此,倘读古代文献,却会发现有好多人以“拙”为名,甚好“守拙”,文人雅士尤其如此,如宋代林之奇称自己的文集为《拙斋文集》,明代王献臣称自己的园林为“拙政园”,清代黎庶昌称自己的室名为“拙尊园”。陶渊明《归园田居》中亦有“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的诗句。直至现代,亦有不少书家以“拙”为美。
这类人为何如此喜“拙”?杜甫有句诗,或许最能贴切回答这一问题了,他说“用拙存吾道,幽居近物情”。“拙”之用即是存道,因而,守拙即是守道,进一步,天道、人道都在此“拙”之中,若善用此“道”,“拙”能养气,亦可修行。
谢榛《自拙叹》云“千拙养气根,一巧丧心萌”,孟浩然云“运筹将入幕,养拙就闲居”,都是以“拙”来养气。
佛教中,守拙是一种修行方式,如《续指月录》记载一位禅师“因而谢事天童,来到鹤林守拙,日用无别修行,一句阿弥陀佛。”
如何守呢?我们常言“心拙”、“眼拙”、“耳拙”,或说“拙谈”等,其实都是指“六根”而言,“六根”是“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意识”。“六根”本“拙”,因巧而蔽,犹如谢榛所言“一巧丧心萌”。因而只有守住六根之“拙”,才能净念相继。
不过若论对“拙”的偏爱程度,应当首推《爱莲说》 的作者周敦颐。他有篇极短的《拙赋》,对“拙”“喜而赋之”。
文曰:“或谓予曰:人谓子拙。予曰:巧,窃所耻也。且患世多巧也,喜而赋之:巧者言,拙者默;巧者劳,拙者逸;巧者贼,拙者德;巧者凶,拙者吉。呜呼,天下拙,刑政彻;上安下顺,风清弊绝。”
周先生的“拙”,实为“道”之“拙”。《拙赋》虽未提及“道”,却言及“德”,是以“道”贯穿始终的。作为“理学”的开山鼻祖,他在《太极图说》中所言的“太极”即是一种“道”。正因心中有“德”、胸怀大道,他才“拙”的如此彻底、“拙”的如此明了。这种几近于“道”的“拙”,或许就是“大巧”了。
就像《老子》第四十五章中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认为最正直的东西好像是弯曲的,最灵巧的东西好像是笨拙的,最好的口才好像是不善言辞的。这或许才是“拙”之妙用。
但对 “拙人们”而言,能体悟到存于“拙”中的“道”却实属不易,真是此道难以会,此境不易臻。虽如此,此赋还是应看做 “拙人们”的人生格言。人都是有性情的,倘性偏“拙”而难以学巧,那就守住这份“拙德”吧,否则,会学“巧”学得愈“拙”了,反倒失了自己的本性,“拙”的一塌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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